2012年9月9日

假設六行

如果忽略某些定律並且
放棄絕大多數靈感
只為了聽見光的聲音
那麼光是否抽象
那麼通俗劇情裡出現了海
那麼日常生活不容許片刻奇觀

2012年4月13日

一日

一日投箸,成為地圖本身
一日燼暗,一日惆悵
一日共識地啜泣
一日抱寒,一日無槨
一日輟耕,一日焚謊
一日低著頭不願疊影自己的失誤
一日煙火,一日瞞著世界流汗
一日汲折草木,於是
一日啾啾:
一日,與另一日

2012年3月27日

戒煙六行

試圖保持清醒的睡眠
讓海從夢裡褪去
每捻熄一根菸屁股
就開出一朵浪花
我們都是礁岩上的貝
高漲被踩碎的期待

2011年12月1日

蝸牛六行

不曉得蝸牛會不會在冬天的清晨
出現,用寂寞的速度
平行著細雨爬動
然後鳥啼聲蒸發了
日出也隨著提不起勁的觸角
遁入夢的螺旋裡去

2011年11月1日

逆流的厭惡感

想像著關於去年今天的天氣
以及那時候的朋友
冬雨季中那唯一一天的晴天
曬出白色的橡皮擦屑痕跡
這張紙已是昨日
太陽被撕下,日光被揉皺丟進垃圾桶裡
而今天,指針晃過整點的滴答聲響
告示了列車的進站
你仍未進場,仍不在隊伍裡面
儘管前後都是不認識的乘客容易令人慌張
我們依然試著與彼此交換話語
凝結某些關於情感、價值以及意識的心得
結識一名乘客,試圖對待它像自己的家人
如果問候的氣氛彆扭如青春期的孩子
那就穿上名為經驗的外套以禦寒
買了張光的郵票,寄出沒有署名的信
內容寫著關於明年今天的天氣
以及到時候的朋友
我們的心像是一本厚厚的日曆
拆封不退,而且從不說話

2011年9月14日

中秋節

每遇到一個節慶日靈魂就會離開身體一次
也許是在煙裡也許是在燃燒殆盡的
木炭灰裡。想起過去總是習慣塗滿醬汁的日子
生活不就是在烤網上不斷地翻面,檢查到底
熟了點沒有的作息?
工業用電扇一陣強風不經意吹翻
早沒了氣泡的半瓶可樂
冰塊濺了滿地,該是慶幸瀟灑了肥胖
還是面對著接下來預料中的無糖人生惋惜
節慶日我老下意識敲著空空的腦袋
叩叩叩沒人在家
說什麼也拿不定主意

2011年7月17日

如何成為一種溫柔

如何成為一種溫柔
在適當的暴風雨之後?
生活已被描述得過於龐大
談論未來又顯得老氣橫秋
是不是只有離開現場
才能找回案發時刻的承諾
總是聽到太多訊息從
打火機裡、從充電器裡、從電風扇孔隙的
貓毛與灰塵裡被釋放出來
那些我們理性認為的不必要碎屑
依照邏輯應該予以丟棄
但我們還是小心翼翼蒐集並且搓揉成
一顆顆不同顏色的球
偶爾串在心裡,默默為自己穿上一個目標
當身體在發光
床頭的夜燈被點亮
我們就更感覺到自己已經是一個
大人了,皺著眉讓眼淚積成
寧靜的湖泊,如同某種溫柔似的:
灌溉了不只是樹
而是包覆一整片夜晚的植披

2011年6月26日

無意義舉動

掌握歎氣的平衡感
劃出缺氧的節奏
衰老的森林漂浮於微雨的
下午,我們在時間裡搖搖欲墜
僅僅在身上繫著一抹微笑,就能夠
晃啊晃啊晃地
擺盪在將要夕陽的空中
偶爾被小小的風
傾斜了身子,灑出近似微醺的銀河
是誰一口乾了宇宙,然後在杯底豢養
寂寞的空氣?
總是在飯後,我們急於證明自己的
存在,用一種歪斜的觀看角度
不斷重複著:
嘔吐身體之外的刻板世界;
摔倒在陳腔濫調的美好之中...

2011年6月6日

形容詞

如果你願意攝影
如果你願意寫詩
你會不會象徵我、隱喻我
讓我成為底層最稀薄的意象
即使筆跡已泛黃且脆弱
顯影過的相紙仍會在防潮箱裡
靜靜躺著

2011年5月26日

不必到達的地方

我在颱風天戴著耳塞,貼近你的心臟
聽你說了個悄悄話
我可以不用開口,也不用聽你
說清楚了些什麼
只要聲音還迴盪在颱風眼
我就可以讓呼吸無風,然後徹夜不眠

我知道你不會怪我不懂
關於祕密的重要性
關於祕密,他們總是理解得更多
也崇高得更厚
山脈隔開了你,隔開了島的兩端
我在被窩裡閱讀另一頭的暴雨
偶爾專注於自己枕上的烏雲

我站在光的背面,看著你在另外一邊
我願意朝著你前進,朝著光的方向
邁開迂迴的步伐
但有太多人拿著鏡子反射了光,像是蜘蛛網
我在身上沾黏了光,並期許自己是獵物
在迷途的過程中消毒

希望在我到達你之前
你仍能留有些微飢餓的空間
如同颱風眼裡的
些微風雨,在安全的警戒裡悄聲歎息
我刻意安排自己的遲到
但仍害怕你不自覺爬得太高
我看著遠方的你抬頭掉下眼淚
從此之後水庫將不再缺水

於是我就近止渴
並瞭解了所有的死巷
都可以是水鄉

2011年5月5日

距離

這次我要像蝸牛一樣累積雨季的路徑
在爬行途中再也不挺胸
並順路向那些天敵們握手致意

然後在最後的墓地進食
用觸角享受誰替我準備好的下午茶
或者,也許什麼吃的都不會有

想像那天會是個微甜的天氣
讓我可以靠在自己的殼裡
就曬著太陽死去

2011年4月19日

(不)尋常演出

差不多只剩下一點時間了,如果流汗的程度淹沒了昨天夢過的場景,我們的演
出是不是就會變得更小聲、更轟耳、更充滿回授般的不舒服殘響。照歌序表演
過一輪之後,我們更能確定我們試圖按耐住的音量,就像微光環境中的投影,
並不會使自己變得更清晰、更強壯。

對不到焦的編曲讓人聽了煩躁,所有該到位的地方,僅僅倚靠彼此在季節上的
認知,而不是對於天氣的共感,(或許是眼神吧?),我以為你在看我,但其
實你正出神,而且晃動著。

只剩下一首歌的時間,我們是不是應該好好彈奏我們最熟悉的一首歌:如同與
底下那些多半我們認識的觀眾聊天一般,不是要追求什麼,不是要吃上正式的
西餐,那些純粹是話語,因為話語本身就是一個圓。我們被包覆在圓裡,不需
要睡眠,不需要安可,只需要緩緩地漂浮著、循環著,再久都沒有關係。

又,我們能不能緊緊拉住彼此的手,在遇到無可避免的橫貫之時。

後來,可能是光把我們穿上了,一瞬間看不到任何東西,我們急著赤裸,因為
那不會比過曝讓人感到更加黑暗。如果不考慮道德,不考慮應該出現的前奏,
直接從副歌唱起的聽覺經驗告訴我們:有些人會覺得回不去了,有些人會覺得

「幹嘛回去?」

2011年3月27日

地方

你在我在的地方
那個地方正下著雨
雨淹進多年前建構的
長廊,長廊兩端我們
猜測春天

你不在我在的地方
那個地方開了一個暖爐
暖爐烘乾一疊疊的濕紙
濕紙隱約顯現某些
似懂非懂的訊息

你不在我不在的地方
那個地方還留有氣味
氣味入味牆裡
牆裡和窗外的夾縫之間
陽光曾經如溏心蛋般凝結

你在我不在的地方
那個地方失去時間
時間過不了河
河的對岸一如更早的某刻
沒有歌唱,只留鼾聲

2011年3月20日

過一陣子

過一陣子
我會完成一場又一場憋腳的演出
曲序和段落總是記不大牢
人生聽起來七零八落......
......
再過一陣子
我甚至忘了怎麼拼自己樂團的名字。

過一陣子
就沒有人熟悉我們的歌
只剩貓還清楚它床邊的位子
和些許上樓與開門的節奏
......
再過一陣子
等我麻木了自己每天回頭
的習慣,就準備好渡過末日。

過一陣子
連腳都痛到撐不起這個崩壞的世界
只能無助地眨眼一瞬間的微光
此時會有異常碩大的超級月亮
我在路上,試圖用新聞的文字
捕捉它,用想像力捕捉它......
......
再過一陣子

我以不曾存在的記憶捕捉它。

過一陣子
我們已經零碎地變成
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的樣子
憑著某些手勢和背影的線索
依稀拼湊些許只有我認為的傷口
現在我不敢喊疼......
......
因為再過一陣子

我會從爆炸的盡頭回來
希望屆時,
還能向你道聲早安。

2011年2月27日

等待

把骯髒的表皮撕下整理好
捆成一綑碎片如皺掉的豆皮
我們習慣將其掛在窗頭等待風乾
等待坐出時間,時間包裹在雲裡
看著天空傳聞中的光偶然出現
在光的邊緣淋雨,順便等待雷擊
很多時候我們不停抱怨著這個世界
卻已經忘記如何檢討自己,以及
陽台上快枯萎的盆花
深夜的溫度是赤裸的
被單是厚臉皮的
如果就這樣躲在枕頭裡面
我們乾脆把它解釋成一首詩
粗魯而不負責任的關鍵字交叉出
一個野蠻而懶散的意象
在等待的過程中逼出幾滴濕熱的文明
但沒有人喜歡文明
文明也不為我們等待
它們極有禮貌向我們打著招呼
同時頭也不回地快速前進
足跡的殘影留下了夢
敷衍地安慰討厭自己的一具具肉身
誰能將夢緊緊抱在手心
誰就能永遠等待下去
世界沒有末日,末日只是某些瞬間
我們享受短暫的意外在體外循環
也樂意讓黴菌在牆角死而復生
等待,再等上一會
光就會自己離開